? ? ? ?剛接到采訪許光亞的任務時，我對這個名字感到很陌生。來中心工作以來，只聽說過蘇相宜、田瑞雪、胡婧等被各大媒體爭相報道的“老典型”的譯者故事，還從未聽說過“許光亞”這位譯者。于是，我上網(wǎng)搜了下“許光亞”三個字，只找到了許光亞兩分半的自我介紹視頻，有關(guān)他的報道更是寥寥無幾。我不禁犯了愁。
看了許光亞的自我介紹視頻，給我留下的印象有兩件：一件是他的光頭，又光又亮；另一件是他是CATTI考試的首位“通關(guān)者”，可以說是CATTI考試元老級的人物了。
后來加了微信，就和他聊了起來。慢慢熟悉之后，我了解到許光亞現(xiàn)在是一名自由譯者，而在這之前卻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軍人。
1981年5月，許光亞出生于陜西省寶雞市一個普通的知青工人家庭，十四五歲時轉(zhuǎn)學回到北京。1999年高考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際關(guān)系學院（現(xiàn)已并入解放軍國防科技大學）英語師資專業(yè)，2013年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外國語學院（現(xiàn)已并入解放軍信息工程大學）MTI口譯專業(yè)。2003年本科畢業(yè)后，分配到北京某部翻譯大隊工作，讀研期間曾在國防大學防務學院實習，承擔各類軍事文件筆譯、課堂同傳、工作現(xiàn)場口譯、高層會談口譯等工作。
工作16年來許光亞累計筆譯逾百萬字，翻譯領(lǐng)域涉及醫(yī)學、經(jīng)濟、軍事、安全、機械、工程、車輛等。累計擔任重大會議交、同傳二百余次。國內(nèi)外工作期間曾承擔大量外事任務，為多項重大合作項目和軍隊級外事會議提供交同傳保障，受到中外將領(lǐng)的一致好評。
2019第五屆心血管臨床病例討論及創(chuàng)新和胸痛論壇（3C）會議上許光亞在做同傳
梁啟超說，十年飲冰，難涼熱血。從1999年算起，許光亞在翻譯這條路上已走過了20個春秋。在這20個年頭里，許光亞從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變成了青年，再由青年變成了沉穩(wěn)持重的中年人，但唯一不變的是他對翻譯的熱愛。
精忠報國夢
時光倒回到1999年。
1999年發(fā)生的一件大事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其中就包括許光亞的。
當?shù)貢r間5月7日晚，當睡意開始彌漫在南斯拉夫首都貝爾格萊德的上空，人們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進入甜美的夢鄉(xiāng)，殊不知危險卻在悄然逼近。
來自不同方向的5枚北約JDAM(杰達姆)慣性導航制導炸彈劃過黑沉沉的夜空，從12000米的高空無一例外地對準了中國大使館呼嘯而來。隨著巨大的爆炸聲，5枚杰達姆炸彈分別炸穿了兩層的大使官邸和5層的大使館。3名中國記者當場遇難，炸傷數(shù)十人，造成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建筑嚴重損毀。
世界震驚，中國怒憤。而美方的解釋，不過是一場小小的“誤炸”。
此時的中國，受到傷害的民族自尊心，以屈辱的方式被喚醒了。全國多地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反美示威活動，無數(shù)的學子、愛國人士走上街頭游行、示威。在北京、上海、廣州、成都、沈陽等各省省會以及大城市，群情激奮的抗議人士焚燒美國國旗，打破使館窗戶并砸毀使館車輛，愛國反美情緒達到頂峰。
? ? ? 許光亞的愛國熱情在心中燃燒，國家受到的屈辱讓他義憤難平。面對一個多月后的高考，他和當時眾多的熱血青年一樣，毅然決然地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報考軍校。他要當一名軍人，他要報效祖國！
“大使館被炸這件事對很多人的影響都很大，”許光亞平靜地說，“當時很多青年都很熱血，都想找到一個途徑去報效祖國。我的很多戰(zhàn)友都是受這件事影響才考的軍校?！?/span>
當時的軍校有兩所：一所是當時的南京解放軍國際關(guān)系學院，另一所是洛陽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南京解放軍國際關(guān)系學院有著“軍事外交官的搖籃”的美譽，培養(yǎng)了大批和軍事外交工作相關(guān)的優(yōu)秀人才?！昂芏囫v外的武官都是出自這所院校?！痹S光亞說。
“軍事外交官的搖籃”這樣的美譽對18歲的許光亞無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一心報國的他毫不猶豫地報考了當時的南京解放軍國際關(guān)系學院。
“外地這所軍校既有自己喜歡的英語專業(yè)，又有成為軍事外交官的可能性，于是就想嘗試一下?！痹S光亞如是說。
軍校之旅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許光亞有些激動，也有些期待。激動的是自己竟被大學錄取了，期待的是自己可以開始一段全新的、充滿未知的生活。帶著一腔的報國熱血和對江南的種種期待與好奇，許光亞背起行囊跳上了開往南京的火車。
初到軍校的新鮮感被軍校嚴格的管理洗刷殆盡。每周一到周五，學員們早上6:30起床，無論刮風下雪都要出早操，進行隊列訓練，站軍姿，回來要打掃衛(wèi)生，把軍被疊成豆腐塊，然后再去上早自習，早自習結(jié)束后去上課。下午也經(jīng)常出操，晚自習從晚7點上到9點，10點鐘準時熄燈，熄燈后時常會被哨聲驚醒，從被窩里爬起來進行緊急集合。用許光亞自己的話說，“那是我們所有人貫穿大學四年的一個噩夢”。
21歲的許光亞，堅強而勇敢
在軍校，政治是第一位的。軍校的課程除了馬克思主義、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等普通高校都有的內(nèi)容外，還會有一些軍校的特色課程，比如軍事地形學、反泄密教育、反間諜反偵察等軍事課程。
除了上課，學員們每天還要完成大量的體能訓練，各種各樣的訓練貫穿了他整個大學四年?！拔覀冞@些高考入伍的學生與連隊考上來的特種兵比，身體會顯得特別弱，所以從軍訓開始，軍校的要求就和普通高校不一樣，普通大學可能一兩個禮拜就完事了，我們是將近三個月的軍訓而且還特別嚴格?！痹S光亞說，“都是按照基層部隊招收新兵那樣的標準來要求的，訓練是按照閱兵的標準完成各種軍事、隊列動作?！?/span>
許光亞回憶，自己當時的學習條件十分艱苦?！拔覀兡莻€時候沒有電腦、手機和更多的學習工具，教室里也沒有公用電腦。我們有的就是書本和收音機。那個時代就是這樣?！?/span>
學習在這里是強制的，因為沒有任何娛樂可言。周一到周五必須上早自習和晚自習，在這段時間內(nèi)，除了在教室就得待在圖書館，亂跑被糾察查到的話就得通報批評。晚上熄燈后許光亞會抱著收音機聽一小時BBC或VOA?！拔页煽冞€可以，但不算學霸，我們隊學得最狠的一個學霸，練聽力把耳朵練流血了。”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許光亞說，自己是個玩兒心很重的人，正是軍校這四年嚴格的管理讓自己“被迫學習”，才沒有荒廢四年的大學時光，讓每一天都在為夢想扎扎實實地努力?！昂芨兄x這段日子，直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在武裝越野我體力不支時戰(zhàn)友幫我背背包的情景”許光亞動情地說，“20年了，歷歷在目?！?/span>
許光亞不知道，更大的挑戰(zhàn)還在未來等待著他。
游戲的誘惑?
2003年，許光亞從南京解放軍國際關(guān)系學院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某駐京部隊翻譯大隊，從事口筆譯工作。雖說都是在部隊，但是工作后他有了更多自由的時間。四年的軍校生活讓他有些厭倦，每天單調(diào)如一的學習生活讓他對自由有了更多的渴望?！罢麄€人就跟剛放出來的一樣”許光亞笑著說。
白天做筆譯，下班后許光亞會直奔網(wǎng)吧打自己最愛的CS，直到太陽慢慢沉下山去，直到星星眨著眼睛點綴在夜空，直到天空露出魚肚白，直到第一縷晨光劃開夜幕。
每天如此。
他沉迷在自由帶來的暢快淋漓中不能自拔，在游戲的誘惑中漸漸沉淪、無法抽身。時間像指縫中的沙一點一滴地流走，抓不住，回不來，也停不下。
忽然之間，六年過去了。
2003年，許光亞從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際關(guān)系學院畢業(yè)并拿到了學歷、學位證書
王小波曾在《黃金時代》中寫道：自我摧毀是有快感的。所有的下墜行為都伴隨著快感，摔破一個罐子，與長時間塑造和建設一個罐子，前者讓你享受到更為強大的自我妄想。
六年的時間，許光亞把自己摔得粉碎。既沒有精進專業(yè)技能，更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只有每天都沉浸在游戲帶來的滿足中才能暫時忘記對未來的迷茫和困惑。與其說墮落，不如說他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對現(xiàn)實，更不敢面對未來。只想在渾渾噩噩的日子中得過且過，直到有一天許光亞知道了CATTI考試的存在。
09年，許光亞所在單位的一個小語種翻譯，拿下了CATTI英語三級筆譯的證書，并把證書拿到了單位。大家呼啦一下子圍上來爭著搶著觀看證書到底長啥模樣，證書在每個人手里不停地傳遞，看著別人證書的許光亞心里不禁既驚訝又羨慕?！爱敃r覺得很高大上，感覺那個小紅本本在發(fā)著光”許光亞笑著回憶，“一開始考下英語CATTI證書的反而不是我們這些英語翻譯，而是小語種翻譯。雖然他考的是三級筆譯，但對我們這些英語翻譯來說心里的沖擊還是有的?！?/span>
是誰說過，等你發(fā)現(xiàn)時間是賊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選擇。.
第三屆絲路法醫(yī)聯(lián)盟國際會議上許光亞與美籍法醫(yī)學教授李昌鈺（右）合影留念
? ? ? ?許光亞迅速上網(wǎng)查了一下CATTI考試的通過率和通過人數(shù)。“我對這個由當時的人事部頒發(fā)、通行全國且難度極高的證書的感覺，簡單地說就是遙不可及?！痹S光亞說。出于好奇，他查閱了從2003年開始的通過人員名單。在查到05年的通過人員名單時，許光亞愣住了。英語二級口譯考試的通過者名單上赫然寫著他本科時兩位同學的名字！“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當時震撼的感覺，對當年水平相近的同學已經(jīng)精進至斯的佩服、對自己虛度時光的悔恨、失落和挫敗感，甚至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的無力感混雜在一起?！痹S光亞百感交集地說。
如果說小語種同事的三筆證書只是讓許光亞有些羨慕，那本科時的兩位同窗通過了二口卻讓許光亞的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內(nèi)心的自強與進取心開始在身體里復蘇。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就是，比你優(yōu)秀的人，比你還努力。
許光亞醒了。
“那時候全國也沒幾個過二口的人，這兩位同學本科時和我水平差不多卻都過了二口，自己現(xiàn)在還兩手空空?！痹S光亞說，“如果繼續(xù)沉迷于游戲，我將永遠無法實現(xiàn)本科時做同傳的夢想?！?/span>
從這時起，許光亞決定開始漫長的恢復過程。
醒悟后的觸底反彈
人一旦墮落，哪怕是短暫的幾年，上帝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收走你的天賦和力量。
荒廢六年的后果是極其嚴重的。除了工作中被動地積累了一點專業(yè)知識和筆譯經(jīng)驗外，此時的許光亞幾乎一無所能。聽力和口語更是比本科時差了一大截，而最嚴重的是自己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本科時的那種專注力。
當代著名學者周國平說過，世上許多事，只要肯動手做，就并不難。萬事開頭難，難就難在人皆有懶惰之心，因為怕麻煩而不去開這個頭，久而久之，便真覺得事情太難而自己太無能了。于是，以懶惰開始，以怯懦告終，懶漢終于變成了弱者。
許光亞不甘做一個弱者。經(jīng)過仔細地考慮，他決定把自己當成初學者，從CATTI三級筆譯考起，循序漸進，每過一級再確定下一個目標，就像游戲中的打怪升級一樣。
確定目標以后，許光亞買來CATTI三級筆譯的參考書，簡單翻閱之后，他確定了自己的學習方法：先自己翻譯一篇參考書上的原文，之后再花一到兩天對照參考譯文吃透這篇文章。由于之前多年沉湎于游戲，他的自制力和專注力都很弱，所以開始自學的頭一兩個月很不順利，需要不停地鞭策自己才能忍住玩游戲的沖動。好在挺過最初的兩個月后，情況逐漸有所改善。他慢慢能沉浸在翻譯的樂趣當中，在每篇文章的翻譯和對照參考譯文的過程中體會到自己一點點的進步。“更重要的，是整個人的學習狀態(tài)和自信心的回歸?！痹S光亞說。
雖然由于工作原因這樣的狀態(tài)有過中斷，但在2009到2010年5月期間他基本保持了這種“做練習—對照譯文—體會提高”的節(jié)奏。每天下班后他都堅持學習1~2個小時。2010年5月，他參加了三級筆譯考試。7月份查到了成績，通過了。
三級筆譯的通過無疑給了許光亞很大的信心，他迅速定下了考取CATTI二級口筆譯的目標。他買來教材和參考書，并在論壇上查到了很多模擬題。認真分析了二級筆譯參考書和真題后，他發(fā)現(xiàn)二級的難度和題量雖然都增大了不少，但自己原來的復習方法還是可行的，可以用備考三級筆譯的方法備考二級筆譯。但是自己口譯太差，還是有人帶著入門會更好一些。于是許光亞咬了咬牙，花了兩個月的工資報了一個二級口譯培訓班，周六日上課。
2019中華口譯大賽初賽，許光亞給北京策馬舉行的口譯大賽初賽當評委
“此時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口譯上，再加上我的本職工作就是科技筆譯，所以筆譯練習的頻率就減為每周一篇，《政府工作報告》等中國特色的內(nèi)容準備也通過口譯來切入?！?/span>
口譯課程從2010年10月斷斷續(xù)續(xù)上到了2011年4月，從零開始學習口譯讓許光亞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從最基礎的口譯筆記符號學起，通過練習不同領(lǐng)域的材料慢慢提高口譯能力。在培訓班上課的半年時間里，周六日每天7個小時的高強度訓練讓他疲憊不已。平時工作日不忙的時候，他還會把周末上課時老師給的材料拿出來反復練習。除此之外，每天還會跟讀一個小時的CNN或BBC，之后再花一小時用China Daily做視譯。
就這樣到了2011年5月，許光亞懷著興奮又緊張的心情，第一次參加了二級口譯考試。雖然之前做過大量練習和參考書上的模擬題，但實際考試的難度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最終以38分的慘敗告終。
在堅持中逆風翻盤
38分的成績還是出乎了許光亞的意料，但他異常冷靜地分析了原因并得出結(jié)論：第一、自己之前荒廢的時間太久，想通過半年的練習就通過二級口譯考試本身就是奢望，沒考過實屬正常；第二、口譯雖然需要天賦，但練習量才是決定性的?？荚嚤旧淼碾y度不會變，而水平可以通過訓練而不斷提高，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考過；第三、初次考試時的緊張影響了發(fā)揮，自己的實際水平應該沒有38分這么低；第四、之前的口譯練習方法需要調(diào)整。就這樣，在初次考試中慘敗的他反而更加堅定了信心，繼續(xù)朝著二級口譯的目標努力奮斗。
真正努力的前進者，不會把時間耗費在負面情緒上。許光亞把失敗后的挫敗感轉(zhuǎn)化為了切切實實的行動：從2011年7月開始，他每天減少了口譯練習量，增加了聽說讀寫的練習。在短期內(nèi)強化對《政府工作報告》類中國特色內(nèi)容的熟悉程度，針對二級口筆譯的漢英部分進行準備；每天固定看一篇Economist或Financial Times的文章，揣摩政經(jīng)類英文的用詞和行文風格；專門找自己之前不習慣的英式發(fā)音音頻來聽，提高對英音的反應能力；單位開會的時候，用口譯筆記符號記錄領(lǐng)導的講話……這樣的學習又持續(xù)了三個月。2011年11月，他同時報考了二級口譯和二級筆譯。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次他同時通過了二級口筆譯考試，雖然口譯實務得分是整60，壓線通過。
許光亞交傳筆記
2012年5月，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許光亞參加了一級筆譯考試。7月份成績公布，又通過了?！巴ㄟ^這次考試與其說是翻譯水平的體現(xiàn)，不如說是平時積累的成果和幸運的因素。英譯漢考的是基辛格的《論中國》，涉及一些《孫子兵法》的思想。我單位的一位翻譯水平很高的老同志此前一直在嘗試用現(xiàn)代軍事英語的風格翻譯《孫子兵法》，我也經(jīng)常向他請教，了解了一些《孫子兵法》的原文和英譯，算是無意中為一級筆譯英譯漢做了準備。漢譯英則更巧，考的是敦煌鳴沙山月牙泉的典故。而我在半年前剛?cè)ミ^那里旅游，在每個景點都把宣傳材料上的英文讀了個遍。因此考題中那些景點的英文名我?guī)缀跏潜吵鰜淼?。這算是我在歷次CATTI考試中最幸運的一次了”他謙虛地說道。
此時的許光亞已經(jīng)31歲，離很多學?？谧g專業(yè)35歲的錄取年齡上限不遠了。而此時他還剩三個目標：一級口譯、同聲傳譯和考研。由于年齡上的原因，他把考研作為首要目標，兼顧一級口譯和同傳考試。為了了解同傳考試的難度，他報名了2012年的同傳考試。果然，沒受過任何同傳訓練的他在考場上毫無招架之力，幾乎是張口結(jié)舌地完成了整場考試，最終只得了32分。經(jīng)過這次失敗，他對同傳考試的難度有了切身的認識，也更堅定了上研的決心。?
2013年1月考研結(jié)束后，許光亞又花了半年的工資報了一個同傳口譯班。學制依然是周末班，周六日每天七個小時左右，從2013年3月開始持續(xù)了約三個月。初學同傳的過程和當初學交傳一樣痛苦。而且由于同傳的性質(zhì)，這次的痛苦要集中、劇烈得多。在絞盡腦汁地試圖聽懂原文并翻譯的過程中，許光亞真實地感受到了由大腦中心向外擴散的劇痛。工作日單位不忙的時候，他仍繼續(xù)堅持翻譯訓練。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由于同傳訓練的強度太大，在單位的工作環(huán)境中很難專心練習。于是他調(diào)整了方法：除了吃透周末上課時練習用的材料之外，不再做新的同傳練習，而用其他的辦法來提高同傳能力；在跟讀CNN或BBC時，他有意加大了跟讀間隔，并嘗試在腦中進行中文總結(jié)；練交傳時，慢慢延長原文的時間，把自己的記憶力逼到極限；做視譯時，在確保質(zhì)量的前提下不斷提高視譯速度，增強自己做同傳的反應能力……這些原本意在同傳的練習卻取得了無心插柳的效果：他順利通過了2013年5月的一級口譯考試。
“現(xiàn)在回想起來，能夠通過一級口譯考試一方面是由于練習的結(jié)果，另一方面是由于那次考試用的是美式發(fā)音，這對于聽了十幾年美音的我無疑是個巨大的利好。從2011年11月到2013年5月的一年半中，我雖然降低了練習的強度，卻基本沒有中斷過。然而我的一級口譯實務也只有62分，跟二級口譯的60分相差無幾，這也證實了一級確實要比二級口譯難得多?！痹S光亞說。
2013年6月，許光亞順利通過了洛陽解放軍外國語學院的復試，并于8月底正式入學。與培訓班相比，學校的口譯教學系統(tǒng)性更強、分類更細、難度更大、練習量更多。同傳課除了每周要交兩份教材上的作業(yè)之外，還要用TED的材料自己練習；交傳課則要求緊跟外交部和國防部網(wǎng)站，將時事熱點和發(fā)言人的立場爛熟于胸；視譯課為了增加難度，經(jīng)常使用聯(lián)大發(fā)言的材料來做練習……在闊別校園十年之后，已過三旬的許光亞經(jīng)常做作業(yè)要做到十二點，第二天又是一上午的高強度訓練。這樣的生活貫穿了他整個研一。研二時，學校安排MTI學員到國防大學防務學院實習，在此期間他進行了大量課堂同傳、高層會談交傳實踐，口譯水平得到大幅提高。
2014年11月，許光亞報名參加了同傳考試?！爸饕康氖窍霗z驗一下同傳周末班和研一、研二兩年的學習、訓練成果，再會一會這個兩年前讓我張口結(jié)舌的魔鬼考試。”許光亞笑著說。
這一次，他的努力與付出沒有白費，以65分的成績成功通過了這個曾經(jīng)讓他“張口結(jié)舌”的魔鬼考試。
努力永遠都不晚
時間就像一張網(wǎng)，你撒在哪里就收獲在哪里。同樣是六年的時間，許光亞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收獲。他感慨地說道：“是CATTI把我從游戲中拉回了現(xiàn)實，也是CATTI始終指引著我努力的方向，對此我一直心懷感激。”對他來說，CATTI考試的這段經(jīng)歷是他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也正是這段經(jīng)歷讓他明白：努力永遠都不晚，努力也永遠不能停。
夜已深，許光亞在桌前專注地準備會議資料
現(xiàn)在的許光亞是一名自由譯者，但忙的時候仍然十分辛苦。他告訴我，如果接到會議任務，自己要做的準備工作有很多。比如會議開始前3~4天，要查找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知識、記單詞、搜索音視頻資料等；會議開始前1~2天時，要視譯各類會議演講稿、PPT，搜主要嘉賓的音視頻資料并做同傳練習?！坝袝r會議材料前一晚才給，所以材料經(jīng)常會看到半夜。”許光亞說，“凌晨三四點睡也有可能。
我問他：“做翻譯這么辛苦有沒有后悔過？”
“沒有?！痹S光亞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就是喜歡，覺得把一種文字翻譯成另外一種文字是一件特有意思的事兒。”
我仿佛看到了一個熱愛翻譯的奮斗者忙碌的身影，直到繁星點綴在寂寞的夜空，直到晨光熹微，直到時間靜止，定格在青春時代熱血的夢想。
在我看來，一個人一生能做著自己喜歡和熱愛的工作是一種幸福。就像高曉松說的：“等我把所有喜歡的事情都做了，才能勇敢地數(shù)著日子，等著永逝降臨?！睂υS光亞而言，喜歡的事情就是翻譯。如此簡單，如此平凡。
采訪的最后，我問許光亞：“有什么話要對CATTI考生說？”
許光亞只回答了兩個字：堅持。
我點點頭。
是啊，天才無非是長久的忍耐。人生最難熬的那一刻只有熬過去，才會迎來嶄新的生活。這也是許光亞用行動向我們證明的一點。就像《追夢赤子心》中所唱的那樣：
關(guān)于理想我從來沒選擇放棄
即使在灰頭土臉的日子里
也許我沒有天分
但我有夢的天真
我將會去證明 用我的一生
也許我手比較笨
但我愿不停探尋
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遺憾
繼續(xù)跑 帶著赤子的驕傲
生命的閃耀不堅持到底怎能看到
與其茍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
為了心中的美好
不妥協(xié)直到變老
（作者系中國外文局翻譯專業(yè)資格考評中心考務二處考務員楊依依。）
訪談小組成員與許光亞合影留念
